文/图宾根木匠
克莱夫·贝尔在《艺术论》里说：艺术就是无意味的方式，照这个说法，电影艺术当然也包括在内，所以，艺术家在电影作品里谋求方式感理所当然，即便是卧底特务这样月黑风高的角色，同样也得拿拿声调，拗拗外型什么的。譬如说詹姆斯·邦德，甭管里头炸得怎样昏天黑地，身边的香车美女和头顶的发型是断不能乱的；又譬如说陈永仁和刘建明，青天白日之下爬上星罗棋布的香港某大楼天台，衣着修身小西装拿把枪比比画画，不只警察不来禁止，物业也不来罚款；还譬如说安明，谈话充溢了比喻的修辞格，而且动辄就送送花弹弹琴什么的，还有范冰冰不离不弃的傍着，外型拗得确实参差有致。
不过拗过了就难免贻笑慷慨，看到片尾，影院里已是笑声一片。这是个抒情艰难的年代，但并不象征着不能抒，即使是血雨腥风隐藏杀机的特务片，一缕真情抒得好的也大有人在——影史上的许多黑色电影都是个中翘楚，就不逐个举例了。不过话说回来，柳云龙导演的黑色范还是有几分意思的，真要往黑色电影上靠，《西风雨》是近年来的边疆影片中最够格的。
《西风雨》的场景也很美丽，看来SMG确实财大气粗，扫尾一场跑狗场的戏把1940年代的孤岛“魔都”塑造得原汁原味，片中大量对旧上海的CG复原镜头也很耐看，日军当街杀人的镜头更让我有了点《辛德勒名单》的觉得；至于犹太人隔离区，外头的环境设计不输好莱坞大片，而且经过一个小提琴手作静止线索来牵引镜头，可见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。而且，片中的犹太人听说都是由名副其实的犹太演员来出演，外围场景仙乐门俱乐部里的众宾客也都是上海的胜利人士来客串，水上芭蕾扮演更是专门从莫斯科请来的芭蕾舞团队——边疆电影向来在细节打磨上缺乏耐烦，最少《西风雨》在这一点上勿庸置疑。
从叙事线索下去看，《西风雨》远胜《风声》。后者虽有一副密室推理的行头，但骨子里还只是公开党情报员和日寇汪伪营垒的简略二元统一；《西风雨》则不然，公开党、日军特高课、军统情报站、苏共谍报员、日本外部的反战人士——甚至还有日籍的中共党员、以及汪伪和国民党的双面特务，个中线索纷纷复杂，当然比《风声》更合乎斯时的社会面貌。再者，《西风雨》挖掘了中国传统文明中的因子，外围悬念设置就在于《孙子兵法》里《用间》篇的“五间”说法：在范冰冰的 “死间”虚晃一枪后，柳云龙的“死间”还是很有几分翻包袱的快感的。而且，我也是看了《西风雨》才晓得，原来战国时的一代名相苏秦也用了“死间”的谍报手法。片尾最初一个“赵氏孤儿”的典故，让一切志士仁人的抛头颅洒热血变得荒唐不堪，比起《风声》里最初周迅的大段告白，显然要无力得多。
值得一提的还有片中饰演军统老间谍的曾江，相对气吞山河，老戏骨的浴室裸戏也不嫌负担。成绩就在于，全片都在致力的拗一个似是而非的外型，拗到最初，就成了恶搞了。曾江死前，贴着小胡子的蒲巴甲躺在血泊里还得奋力敬个礼，我一下子就出戏了。好男儿要转型，可不像片头客串的王宝强和刘璇那么容易。还有矢野浩二，演过天皇的这位日本演员其实举手投足都不差，可是看多了《天天向上》，我总习气性的满银幕找汪涵欧弟。至于那些谈情说爱的台词，什么炉子和雪，蝙蝠鸟兽什么的，总与氛围不搭，兴许特务真的能够提溜着脑袋玩小清爽，然而放在时下的观影环境里，还是少些喻领会让观众比拟受用。
仙乐门俱乐部曾让我有《卡萨布兰卡》的等待，看到起初，发现连《伯爵夫人》的酒吧也不如，场景没有充沛利用，那还是算了吧——只惋惜了一个好棚。更要命的是，总是弄虚作假的镜头重大滞缓了影片的节拍，好不容易打几枪，接上去就要娇柔缱绻一番，不少观众有看电视电影的觉得，要害就在于此。拍电视剧，注点水拖点节拍是题中应有之义，然而电影就那两小时不到的工夫，一个劲的骚首弄姿，只会让观众觉得对症下药越骚越痒。柳导演在死后还要加一场彩色色彩的弹钢琴戏，当然有点狗尾续貂，会让观众们感觉过于自恋。看来，电视剧成就了柳导演，也让他在通往大银幕的胜利门路上踯躅不前。
电影不是不能拗外型，《阿凡达》拗得连个正派人类都没有了，观众还不是趋之若鹜？这还是个形与神的成绩，外型拗在形上，《西风雨》曾经到位了，然而骨子里的故事之“神”讲得荡气回肠吗？片中的各色人物鲜活平面吗？在我看来，这才是电影的命门。
至于推理线索和悬念包袱的设置，《西风雨》还算及格，然而“预料之外、道理之中”这八字箴言，在时下的国产电影里，竟是遍寻不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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